明氏摇着头步步后退,宋庆挡在她身后跟着她后退,又防着她摔跤,她反手抓住宋庆的臂膀,目眦尽裂,声嘶力竭道:“这不是若儿!”
王秀不明所以,只能依旧跟着徐忠教她的章程走,朝二人跪下:“爹,娘!”
今日国公府外本就聚着许多看热闹的人,此前不知国公夫人竟这般疯癫,都开始窃窃私语,又见这车上下来的小姑娘不由分说跪拜爹娘,看的更来劲了,越聚越拢,越走越近,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正主跟前了。
宋庆招招手,家仆们会意,才要驱人,一声鸣金似的鞭响却在空中震开,人群不自觉让出一条道来,谁都怕那奔来的肥马不慎践踩到自个儿。
马蹄却在国公府前稳稳踏定,玄服玉带的男子率先下马,搭了把手,一个罗裾艳曳的小姑娘紧接而下,还带着顶幂篱。
百姓们并不认得这两人,只见安国公一边柔声安慰着妻子,一边招呼仆从恭恭敬敬把人请了进去。
第50章 玉佩
从马上下来的二人自然便是知知与萧弗。
知知本不想跟来国公府的。
午间她回了月在楼, 就准备开始绣给殿下的香囊。殿下功在四海,寻常的图案定是配不上他的,知知把那本她自个儿理出来的花样册子都翻遍了, 也没找到合适的纹样。
后来便决定绣一幅写意山水在上头。
可绣线才穿过银针的尾孔,格扇门便教人推开了, 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照眼的午光里, 知知的眼睛都被晃了一晃,忘记了行礼。
殿下为何来此呢, 是因为她方才态度无礼,同他不欢而散, 要找她事后算账来了?
可知知走之前分明看到他书案上还有许多公文都未处理, 他何来的闲工夫?
何况, 如今也未曾入夜, 印象中殿下很少在未入夜的时候踏入月在楼。
“跟我走。”他没走进她的寝闺,只是冷冷抛下这样一句,就转身下楼了。
“做什……”知知都来不及问完。
她本就忘记了藏起手里的绣绷,如此一来, 倒也不用怕殿下提前瞧见了那做秀囊的缎子。
送人的东西,总是要有些惊喜的。
但知知实在不想动弹,她的腿这会儿还软着,昨日练了马, 今日跑了那么些路, 后劲一时半会儿缓和不了。
阿篱还窝在她的腿上,像个小暖炉似的,那些婢女问她要不要早些点起过冬的炭火时, 知知都摇了头。
明明再给她一些时间,她就可以慢慢好起来, 不那么钻牛角尖了。事实上,无论宋元若回不回来,她和殿下之间,都是从一开始就错了,都已经为人妾室,她凭什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?
知知收拾好了针黹篮子,拿了块布罩在上头,可身子还是没动,萧弗却也未曾再折返。
就在知知以为殿下等不到她就先行离开了的时候——
月在楼下,忽响起男人的高朗的呼声:“沈香知——”
知知蹭地站起来,忙走到二层楼外的观景小台上往下眺,便见殿下坐在马上,正仰头喊她的名字。
知知环顾了一圈,光是院子里就有不少人在。仆婢们莫敢私语,但殿下这样喊她,还有谁听不见?
见知知杵在阑干前,萧弗又喊了一声:“还不下来?”
知知又急又恼:“殿下别喊了,这就来了。”
他就是欺负她脸皮薄!
直到坐上殿下的马背,知知也没弄清楚他要带她去哪里,她没再问,萧弗也不与她说。
她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被带到了安国公府门前,恰好撞见这一出认亲的戏码。
来之前殿下还给她准备了一顶厚纱额帘的幂篱,知知不明所以地戴上,视物都有些困难。
萧弗对此的解释是:“不想我家妾室的美色让旁人窥伺。”
他说的一本正经,知知便信了,可这会儿看到这么多围着看热闹的百姓,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,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句调笑之语,这顶幂篱,大约是为了应对这些人准备的。
安国公府,宋庆命府里下人将二人迎了进去,又让人关上大门。
议论声纷纷,明氏越发状况不好,双目失神,嘴里尽是喃喃梦呓,不能让她再听了。
知知跟着往里走,却想起方才那马车上下来的小姑娘还不曾进来,回头看了一眼,还没等真的看见什么,萧弗就牵起她的手,对她摇了摇头。
是在告诉她,那人不是宋元若?
还是在告诫她,别人的府邸上不可出声妄语?
无论是哪种,其实知知都没打算开口,她只是觉得奇怪。
宋庆把明氏安置在椅子上,给她斟了茶,喂到她嘴边:“夫人喝口水缓缓,今天找到的不是若儿,我们只继续找就是了,总有一天可以找到。”
明氏的眼泪都流到了杯盏里,掺杂着新抹的胭脂。如今越发说不清楚话,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“若儿”、“若儿”的字样。
知知看得鼻头一酸,她从没想过,在她的认知里应当雍容华贵的国公夫人竟是这般光景。
不过,进来之前她听见百姓都在说,国公夫人瞧上去心智已然失常,仅因一个疯子不肯认女儿,难道就能说明这人是冒名顶替的?
可安国公直接让人关上了门,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让那人进,那做派,分明又是已然认定了。
她奇怪的也是这个。
知知一边困惑,一边撩开幂篱,在安国公夫人面前缓缓蹲下身,继而摊开她的手掌,往她手心放了一块乳白色的酥糖,外面还有薄薄一层糖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