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延见是林荣杰,就笑着和他寒暄了一下,搪塞道:“我刚才在想事情,所以才没有和他们一起。”
林荣杰见他神色有些紧张,便以为他是担心一会见到皇帝后无所适从,就安慰他说:“贺兄放心,当今圣上十分平易近人,你又是难得一见的连中三元的奇才,圣上欣赏你还来不及呢,你就别担心了。”
贺延苦笑一声,心想我又不是担心这个,但是他也不好跟林荣杰说他把皇帝当做横刀夺爱的情敌,他不是在害怕皇帝,而是担心自己在皇帝面前会忍不住带着私人情绪,在皇帝面前失态,或是皇帝也因为私人感情而刁难他。
说曹操曹操到,只听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,苑内的进士们就知道是皇帝来了,赶紧收拾好自己前去接驾。
林荣杰担心贺延还在紧张,便拉了他一把,宽慰他道:“没事的,走吧。”
于是贺延这才上前去,他和身为武状元的林禛分别跪于道路两侧最靠前的位置,对着皇帝进来的方向叩首,等听到皇帝走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,便在太监的示意下率领文武进士行礼道:“学生参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这些经过殿试的进士,都是天子的门生,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,所以在皇帝面前便自称学生。
他们跪在地上,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皇帝的脚部,皇帝穿着绣着金龙的黑靴,靛蓝色的衣摆上也绣着金色的祥云,看起来就威武高贵,让他们不敢大声喘气,只能等皇帝从他们中间走过。
沈定目不斜视地走到正上方的龙椅上坐下,这才抬起手四平八稳地说道:“都平身吧。”
进士们这才回过神来,转过身对着皇帝的方向叩首道:“谢陛下。”
等进士们都入座后,沈定扫了一圈,满意道:“看到这里人才济济,朕心甚悦啊,尔等将来入朝为官,一定能为我朝做出很大贡献,实乃我朝之大幸,朕敬你们一杯。”
能得到皇帝敬酒,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待遇,而在场不少进士寒窗苦读多年,就是为了这出人头地的一天,于是他们连忙拿起酒杯站起来,对着皇帝的方向遥遥一举杯,谢过皇帝的恩典。
喝过酒,沈定看向在场的进士,视线落在右侧最前面的贺延身上,笑着说道:“这便是今年的文科状元贺延了吧,果然是一表人才啊。”
贺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,见皇帝提起他,他便起身行了个拱手礼,谦虚道:“正是学生。”
他只感觉到皇帝一直盯着他看,就在他以为皇帝就要发难时,却只是听到皇帝说了句不错,就让他坐下了。他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是坐下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,后背不知怎么的有点凉,估计是出了冷汗的原因。
好在皇帝并不只是提到了他一个人,而是在场的每个进士都问了一遍,看起来像是在单纯地认人,贺延这才放下心来。
这场琼林宴上没发生什么让贺延担心的事情,皇帝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,和在场的进士聊了许多,整个宴会上杯觥交错,君臣尽欢,气氛十分融洽,就连最谨慎最卑微的进士,最后都放开来饮酒了。
就在宴会进行到最火热的时候,突然一个太监走了进来,从进士们后面绕到皇帝身侧,俯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,随即皇帝便皱起眉头来,很是担心的样子。
贺延就坐在皇帝右手下方,一抬头就能将皇帝脸上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。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皇帝突然如此担心,就多留意了一下。
只见皇帝突然站了起来,面带抱歉地对在场的大臣和进士说道:“宫里有点急事,朕得回去一趟,你们继续。”
听到这话,大臣们和进士们都坐不住了,连忙起身关切地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。沈定本来不打算说的,但是不经意间看到了贺延,这才笑了笑说道:“是皇后身子突然不舒服,朕得回去看看。”
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帝后情深,所以听了这话后并没有感到意外,而是欣慰地恭维道:“陛下和皇后殿下伉俪情深,实乃我朝大幸啊。”
进士们虽然不清楚宫里的情况,但是见大臣们都这样说了,也只好附和,同时也在心里嘀咕,皇帝和皇后的感情真的有这么好?
只有贺延,在听到皇帝的话后脸色突然就沉了下去,一面是担心林祯的身体,一面是嫉妒,觉得皇帝是故意这样说的,想告诉自己他有多在意林祯,他和林祯有多恩爱。
皇帝要走,大臣和进士们都抢着送驾,贺延也不得不跟上去。人群拥挤,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挤到皇帝身侧。
正在他准备退后的时候,皇帝却突然转过头来,似笑非笑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:“贺状元的文章写得不错,见地也很独到,朕很欣赏,但是有一点朕要跟你补充一下,君子不会觊觎有夫之妇,贺状元觉得朕说得对吗?”
不等贺延反应过来,沈定便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开了琼林苑,只剩下贺延一个人楞在原地。回想起皇帝刚才单独跟他说的话,既像警告,又像讽刺,他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更加难看了,像是被人当众难堪了一样。
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,皇帝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他当上状元,只是为了折辱他。贺延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,恨恨地握紧了拳头。
第249章 249.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
沈定心系林祯, 离开琼林苑后便刻不容缓地乘坐龙辇赶往栖凤宫。
林祯这次倒不是装病博皇帝可怜,而是真的病了,不过说是病也不算是病, 只是吃过皇帝赏的宴席后便开始闹肚子, 疼得厉害又闹腾,宫人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琼林苑将皇帝请回来。
沈定也以为林祯只是单纯地闹肚子,便火急火燎地赶来栖凤宫。林祯并不在正殿,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往林祯的寝殿走去。
没想到刚走到门前, 就被流苏给拦住了, 流苏一脸欲言又止地对他说道:“陛下请留步, 皇后殿下她……她此时不便见您。”
沈定担心着林祯,这么急着回来就是想看看林祯怎么样了,如今流苏却拦着不让他进去看林祯, 他情急之下就对着流苏一阵呵斥:“有什么不方便的, 皇后是朕的妻子,她如今身体不适,朕进去看她有何不妥?”
见皇帝勃然大怒, 流苏生怕被降罪, 这才连忙跪下说出原委:“陛下恕罪,实在是皇后殿下现在无法见您, 皇后殿下来了月事, 是要回避的。”
沈定没想到林祯闹肚子居然是因为来月经,一时愣住了。而后他想起林祯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委屈成那个样子,又哭又闹的, 就更急了, 对流苏说:“那朕就更加要进去了,见不到朕, 皇后只会一直闹下去。”
流苏没想到皇帝听说皇后来月事之后就更加执着要进去了,只觉得震惊不已。要知道,皇家特别是帝王都特别讲究这些,觉得女子的月经是不详的,哪怕是最宠爱的妃子来了月经,他们都会避之不及,哪里有像现在皇帝一样急着要进去看望的,她都觉得皇帝是宠爱林祯成疯魔了。
皇后不懂事胡闹也就算了,怎么连皇帝都这样,流苏认为定是皇后带歪了皇帝,那作为教导姑姑的她就责任重大了,她一定要将皇帝和皇后扳正过来。
于是她跪在皇帝跟前,拦住皇帝进入皇后寝殿的门,声泪俱下地劝阻皇帝道:“陛下,这真的不可啊,要是污血冲撞到了陛下可怎么办,还请陛下三思!”
听到流苏这话,沈定没好气地一脚踢开拦路的她,冷笑道:“冲撞?要是真的会冲撞,早在皇后第一次来癸水的时候,朕就被冲撞了,又何必等到现在,滚开!”
流苏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一脚将她踢开,跌倒在门边的时候她还有些懵,只觉得不可思议。
她作为孝德皇后身边伺候老的女官,皇帝对她一向都很客气,二十年来从未跟她说过一句重话,更别说对她拳打脚踢,但是现在,皇帝居然因为担心林祯而不顾颜面地一脚将她踢开,教她如何不震惊?
流苏倒在门边,一副被皇帝所作所为震惊得没回过神的样子,跟在皇帝后面进来的郑华见状,就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郑华没有跟着皇帝进皇后的寝殿,而是留在了门外,弯腰将流苏从地上扶了起来,叹着气好言相劝道:“流苏姑姑,陛下宠爱皇后殿下,您就不要忤逆陛下了,那样受罪的只会是你。”
流苏被郑华扶起来后,终于回过神来,听到郑华怎么说,她极不赞成道:“那怎么行,哪怕是陛下和皇后,也要遵守祖上留下的规矩,不然宫里人人都效仿他们,还成何体统!我身为教导姑姑,身负教导皇后礼仪的责任,我一定要规劝陛下和皇后回归正道!”
郑华见她还是执迷不悟,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,不再管她,跟随皇帝进入寝殿。
寝殿里,林祯躺在床上嗷嗷叫唤,玉兰则焦急地伺候在床前,床帘外是杨太医在隔帘给林祯把脉。见皇帝进来了,杨太医一惊,就要放下手中的金线起来给皇帝行礼。